22.9.07
從巴伐洛堤到消閒文化評論文章(三)
記得早在九十年代,有一個叫做「今夜不設防」笑談風月式的節目,由倪匡、黃霑及蔡欄主持,我覺得那便是現在很多明星化作家或是我所說的「文化人」的借鏡始祖;在那之前,作家就是作家,很少會拋頭露面,更惶論是上電視,鮮有利用大眾媒介或以不同方法去增加自己的曝光率。(按:有朋友說最早應是林燕妮,但我的最早記憶就是倪匡)
但現在很多作家,或是有些不是作家為職業但寫書的人(最多是那些藝人出書寫減肥之類),他們或是其經理人或公司都很懂得市場學,利用不同方法去增加自己的曝光率和知名度,作家可從中強化或豐富自己的形象,而那些藝人亦可藉此升格。對著作銷量有沒有正面影響不得而知了,但以現在世界轉變迅速的年代,若不時時保持曝光率,不消數個月,人們都已把他們忘記,那如何保住自己的數個專欄地盤,還有背後最重要的社會影響力?作家可是沒有了專欄就等如人沒了張嘴,歌手沒了咪高峰,除非你是巴伐洛堤不用用咪高峰唱歌。
我不是說作家就要像一個學者般躲在自己的書桌寫寫寫,但當若某些作家將自己包裝成一個學究者或是專家的時候,我對他們文章的期望也很自然大大的提高。但近年來見不少這種作家的文章都流於東拼西湊,執人口水尾,炒冷飯,沒有精闢獨到的見解,淪落為一般消閒式的所謂文化評論文章,是我不忍目睹的。又或者這是市場學的錯誤策略,或是我個人的錯誤閱讀和理解,則不得而知了。
19.9.07
從巴伐洛堤到消閒文化評論文章(二)
「歌劇院不只是一個城市誇耀財富和權勢的地標,還是上流社會的交際場所。」我絕對也非常同意這一點。其實不只是歌劇,很多其他的活動,無論是表演藝術、視覺藝術、運動或是其他活動,參與的人也從來不會單純是欣賞該活動,或我應該說是,單純欣賞該活動或真的懂該活動的人不會很多。例如看足球,有多少是真正的足球專家會去看足球比賽?有的都走了去當教練或在成為球場上比賽的球員了!觀眾十居其九都是因為賭波,湊熱鬧或當開派對才去看的啦!社會活動不論商業藝術都是如此;因此,我再重覆一點,人們是否透過「那些越趨流行的「popera」演唱會 (也就是以唱歌劇的方法去唱流行歌曲)去顯示自己也有品味」,完完全全不值得梁先生給予這麼大反應;況且,文化界中也有不少人表面是在做學問或研究或為社會作有建設的批評,實質卻是另一碼子事,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文化界打滾多年,觀人觀事甚微的梁先生怕且不會不懂這一點吧!那些拿着點錢去買品味的人,完任不值得梁先生把他們放在眼內,不如藉自己在文壇及社會的影響力清洗一下淤血,更能造福人群。
從這篇文章,我反而看到現今本地不少文化界人士,比那巴氏的經理人更懂得如何費盡心思地包裝和宣傳自己,用的技巧也更高明(因至少他們都是玩弄文字的高手)。
(明天再續)
18.9.07
從巴伐洛堤到消閒文化評論文章(一)
一位朋友知道我是個歌劇愛好者,今天傳來了一段載自都市日報的文章,想知道我有什麼看法;也好,便又寫寫我的觀感。
以下是該篇文章:
〈http://news.readmetro.com.hk//news.php?startDate=17092007&newscat=21&newsid=53179〉
兵器譜:布爾喬亞的偽裝趣味
撰文:梁文道巴伐洛堤當然是個偉大的男高音,他的聲音圓潤宏亮,輕輕鬆鬆地就能從腳底把一股力量提上來,在高音的領域 G瀟灑無比地遊走飛翔。然而他的成功,至少有一半是現代音樂工業 G公關炒作的功勞。永遠都在宣稱古典音樂已死的「末日派」樂評家諾曼.萊布列希(Norman Lebrecht),就曾在其名著《誰殺了古典音樂》 G頭無情地揭露了巴氏的經理人如何費盡心思地包裝他、宣傳他。
七十年代,巴伐洛堤曾經在一次演出 G唱出了唐尼采第《軍中女郎》第二幕中難度極高的九個連續的高音C,成為一時佳話。坦白講,雖然不容易,但這也絕非其他男高音做不到的事;巴伐洛堤真正厲害的地方不在於他做得到,而在於他做得妙,一氣呵成,飄逸且精準,彷彿呼吸般容易。
於是他的經理人就為他取了一個非常俗氣卻又很能嚇到外行人的 號:「高音C之王」。久而久之,以訛傳訛,如今有些媒體竟以為這是巴伐洛堤的專利,似乎除他之外,世上便沒有第二個男人能唱到這麼高了。
對於沒有多少歌劇經驗的群眾來講,甚麼叫做唱得輕鬆唱得準,他們未必知道;但甚麼叫做音域寬廣,他們卻是曉得的。
所以巴伐洛堤就變成了一個用歌喉玩雜技的藝人,不管他唱甚麼,也不管他的唱法變得有多油腔滑調,更不管他有沒有使用麥克風犯了正統聲樂的大忌,大家還是喜歡他崇拜他。一個人可以從來沒聽過歌劇,但照樣花高價去捧他的場;一個人也可以毫不認識歌唱的藝術,但照樣人云亦云地稱巴氏為歌王。
「真正」樂迷透過貶視巴伐洛堤的晚年演出證明自己內行,一般聽眾則透過參加巴德那些越趨流行的「popera」演唱會(也就是以唱歌劇的方法去唱流行歌曲)去顯示自己也有品味,這其實是同一塊硬幣的兩面。為甚麼是巴伐洛堤這麼一位男高音,而非一個鋼琴家或者指揮家,成了最富有最受歡迎的古典音樂演繹者呢?答案繫於歌劇的 質。
歌劇本來就是一種十分布爾喬亞的藝術,比起一般的純器樂,它有通俗易懂的劇情,華貴的舞台,盛大的陣容,極盡視聽之娛。
所以從一開始,它就被許多嚴肅的學者和教士貶斥,視之為墮落的藝術。巧的是,歌劇史上也真不乏誘惑者的角色,從唐喬望尼、夜后、美狄亞、杜蘭朵、卡門、露露一直到莎樂美,歌劇從來就有一種獨特的誘惑,仿如海妖賽倫的歌聲,把紳士淑女和想當紳士淑女的人一一吸引到劇院 G去。
歌劇院不只是一個城市誇耀財富和權勢的地標,還是上流社會的交際場所。可是要入其門,卻又不甚困難,難怪聽歌劇成了身份的象徵,彰顯品味的途徑。
或許歌劇今天式微了,不過能和它沾上邊還是好的。在許多人看來,同樣是聽流行悅耳的曲子,與其看普通一位流行歌星去唱經典金曲,何不欣賞穿 騜P尾服的男高音那種很「藝術」的版本呢?
這也恰好說明了為甚麼那些樣貌不錯、名字帶點拉丁味而歌喉明顯受過訓練的小伙子現在會大受歡迎,他們裝腔作勢的流行曲就等於是十九世紀末的意大利歌劇,同是文化品味的符號。在這股浪潮之前,自然會有一批樂迷跑出來撥亂反正,在「假品味」中間堅持真正的「藝術」。
聰明又文筆了得的梁先生,在寫這段文章時已先給自己加上一個不能給攻破的防護網:因為若你批評他對歌劇認識的膚淺,那便會墜進他筆下的「證明自己內行、在『假品味』中間堅持真正的『藝術』」的「『真正』樂迷」;若你不覺得他認為(其實是諾曼.萊布列希認為吧)經傳媒包裝下,歌劇演變成另一回事的現象,覺得那些popera沒有不妥,甚至幾好聽,便又淪為以歌劇為途徑以達到「身份的象徵,彰顯品味」的、「假品味」浪潮下的一員。因此,無論如何,梁先生也會是最終勝利者和專家。
反正無論如何我也會淪為二者之一,那我不妨豁出去,分別從「真正」樂迷和「假品味」人兩面談談我的愚見。
首先,最令我見笑的就是「巴伐洛堤變成了一個用歌喉玩雜技的藝人,不管他唱甚麼,也不管他的唱法變得有多油腔滑調,更不管他有沒有使用麥克風犯了正統聲樂的大忌」。歌劇在某程度上的而且確是「用歌喉玩雜技」,因不少歌曲(尤其是抒情調),都是給歌者用來顯示(甚至賣弄)其歌唱技巧和造詣之高,而歌唱技巧和造詣是最重要的因素,令到歌中的感情能否夠恰當地傳達,讓觀眾感受得到。有些歌曲或歌劇,甚至是作曲家為某歌唱家度身訂做,因為那些難度極高的歌曲所需的技巧,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做到(就算是職業歌唱家)。梁先生似乎對巴伐洛堤「用歌喉玩雜技」甚為不滿,但歌劇就是這麼一回事,和「玩雜技」沒有太大分別,但這種「雜技」和真的雜技一樣,不是人人玩得到。
至於說「更不管他有沒有使用麥克風犯了正統聲樂的大忌」,唱歌劇不使用麥克風是眾所周知。我不知道巴伐洛堤是否曾在正式的歌劇院裡演出時使用過麥克風;若是,我也只能慨嘆巴伐洛堤的不專業(但若真的如此,相信他早已不能在歌劇界立足了);但若梁先生只憑看巴伐洛堤在世界盃或Pavarotti & Friends,甚至是他在香港會展使用麥克風的演出,便批評他「犯了正統聲樂的大忌」,那梁先生真的徹徹底底錯怪了巴伐洛堤,也暴露了自己對歌劇認識的程度的淺薄。正統聲樂和唱流行曲的分別在於,前者透過學習聲樂理論和技巧,用自己身體作為擴音器,將響亮而有穿透力的聲音傳送出去;而流行曲的歌唱則依賴麥克風和機器的擴音器以傳送聲音。但在一個容納五千多人,又不是特別為古典音樂演出而建築的場地,或是比政府大球場還要大,再加上是open space,聲音沒有牆壁或其他東西可供反射/圍住的地方,我相信連中國民間傳說十兄弟中的大口九,也不得不使用麥克風傳聲。
「與其看普通一位流行歌星去唱經典金曲,何不欣賞穿 騜P尾服的男高音那種很「藝術」的版本呢?」「這也恰好說明了為甚麼那些樣貌不錯、名字帶點拉丁味而歌喉明顯受過訓練的小伙子現在會大受歡迎,他們裝腔作勢的流行曲就等於是十九世紀末的意大利歌劇,同是文化品味的符號。」梁先生批評社會對歌劇的觀點的時候,也自跌進這個自設「偽裝趣味」的觀點中。一,有少數貴族、有錢人或皇帝可能會為了顯示自己的品味(或錢財)而投資歌劇,但古時意大利歌劇並不是文化品味的符號,只是古時的流行曲,是一種日常娛樂消費選擇而已;只不過,古時的平民(不是貴族和有錢人,便多是農民或奴隸這兩極)並沒有能力/自由享受出外作娛樂消費,而貴族和有錢人的這類娛樂消費選擇並不多。或許梁先生錯覺貴族、有錢人的娛樂便等如有文化品味吧,這也難怪,畢竟這種觀念是千秋萬世流傳下來,而貴族和有錢人無論是在古代或是現代,都非常懂得「裝腔作勢」,讓人覺得他們品味特別高;幸好,今天社會有不少「文化評論人」拆穿他們的「假品味」,並撥亂反正,告訴我們什麼是「真品味」。
(明天待續)